终点(吕涓儿)
时间:2021-01-20
终点(吕涓儿)
窗外下雨了,我们回不去了。
没有谁离不开谁,或许我早该明白。人总是分不清欲望和现实,毫无目的地活在这个世界上。母亲常常牵着我,牵着我走向更远的地方,她常问我,问我想父亲吗,而我总是淡淡一笑,从不作声。
关系开始僵住的那一天好像是新年的一个晚上,具体是哪天,是我的第几个新年,我怕是不记得了,我只记得我还是小学,那天的夜是那样的黑,没有一颗星星。路灯下的小女孩慢慢地挪动步子,时不时抬头望向天空,时不时眨巴眨巴眼睛。手机屏幕忽的亮了起来,小女孩的眼泪不停地往下流,淌过了脸颊,滑过了下巴,最后落在了屏幕上。备注名是爸爸,他说他不想和我吵了,他说我怎么变成这样子了。
他是我的亲生父亲,他常说他很爱我,常说他为我付出的很多。我不知道他做了多少对不起母亲的事情,在无数个凌晨,我偷偷擦着掉落的泪水。小时候的事情都记不太起来了,只记得七岁那年开始,我就只有母亲一个人,他们办了离婚手续,当时我还不知道离婚是什么,在我小小脑袋中认为这可能是过家家游戏的结束。从那之后,我就再也没见过父亲,他好像失联了,有人说他去坐牢了,有人说他去赚钱了,各种版本的流言我都没有信,小小年纪的我常希望父亲能回来。
星星还是那么亮,亮得我迷失了方向。时间是那样的快,一晃就三五年过去了,耳边听到的,关于父亲的消息越来越多。好像他回来了,他要来找我了。我满心欢喜,心里确定了他是爱我的,并不是像长辈那样所说的,长辈常对我说,我的父亲不要我了,他抛弃我了,但当我见到父亲的时候,她们说的那些告诫和狠心话,我全部忘了个精光,就像泡泡一样被戳破了。
那是一个下午,一个夏天的下午。一辆小车停在了外婆家的门口,下车的是一个黑色衣服的男人,他说他来接我出去玩了,他说他想我了,我记得当时的心里是甜甜的,是开心的。生活总是先给你一点点甜头,然后又默默的收走你的所有。我知道父亲回来的生活会有所不同,但是我没猜到的是,新的生活会在各种矛盾中进行,更没意料到的是,我开始讨厌父亲,讨厌他的一切。我慢慢看清了父亲的本质,第一次生疏以及反感是在学费的问题上。
作为我的亲生父亲,他说他要给我交学费。在快临近开学的时候,我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提起了这个事情,满心期待换来的结果却满目疮痍,他只淡淡地回复我两个字,没钱。心情仿佛从高处跌落了下来,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任何犹豫,想开了个玩笑一样的不负责任,气氛也越来越尴尬,仿佛凝固到了一点,身旁的大人笑着转移了话题。是啊,多简单,笑笑就没事了,转移话题就过去了。
这件事情时隔也有三四年了,或许我的父亲已经不记得了,反正在他看来,也就是那么点大的事情。母亲和我说过,钱不一定是最重要的,但是在这个世界上,你在别人心目中的地位确实可以拿钱来衡量。好像确实如此,所以爱是会消失的对不对。
我每每想到父亲,就想到他的不负责任,似乎他的每一句话都是玩笑话,我现在才明白,小时候长辈在耳边常说的话,都是对的。她们让我不要扔太多的信任在一个男人身上,尤其是我父亲。
就在几个月前,又发生了一件可笑的事情。他很大方的说要给我买鞋,我冷笑了一声,实诚地和他说我看上的鞋都有点贵,他好像很不在意价钱,也可能是觉得再贵也就一两百,我嘴角扬了扬,把我看上的鞋发了过去,随后放下了手机。很好,一切都在意料之中,那几条消息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什么,人与人之间的可能就是这样吧,我倒是挺开怀的笑了,但是心里酸酸的,有点想哭,怎么回事,我也不清楚。
庆幸的是,我有一个后爸,他倒是更像我的亲生父亲。他特别清楚我喜欢什么,不喜欢什么,比如奶茶要加几分甜,又或者,我喜欢什么样式的鞋。在后爸那里,我想要的都会如期而至,母亲说这叫有求必应。好像,也没那么糟。
现在见到父亲,也还可以聊几句,但更多的是他在尴尬地和我扯话题,或者是尴尬地等我回答,我已经做到了对他不问候不打扰,就像有一句话所说:“别聊别开始,别期待别陷入”,正是如此。
窗外的雨停了,周围的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,像沉睡了一般。地面是湿漉漉的,来往的汽车慢悠悠地开着,我倚在阳台的栏杆上,母亲走过来,随意的把手架在我的肩膀上,“停了?”她问着我,我看着天外的一抹云,勾起了嘴角,像放下了一切羁绊一样。
“嗯,停了,结束了。”我回答着。